德国大众汽车排污检测作|弊在美国曝光后，面临巨额罚款、索赔及刑事责任，企业信用扫地，市值损失已将近一半，奥迪、宝马、保时捷等名牌汽车公司股价均遭受池鱼之殃。德国制造业的光环受到空前的打击，若是不能及时采取措施，找回消费者信心，此事件将对德国未来经济发展投下阴影。

　　大众牌“排放门”始于九月中。美国环保当|局指控大众汽车在美国出|售的柴油车上装置软件识别车辆是否处于测试状态，在测试时自动调节引擎降低废气排放，而在路面行驶时，排放超标10到40倍的致癌废气，对民众健康构成严重威胁，此类大众柴油车辆在全球约有一千一百万辆。曾任环保部长的德国总理默克尔要求企业尽速清|理门户，挽回消费者信心，以免拖垮整个汽车产业。大众声称“排放门”属于个人行为，以此来推卸公司责任，虽然高管换血，但危机公关失策，引起广泛的谴责。

　　德国制造业光鲜外表的底下是什么？

　　多年来，“德国制造”代表着品质可靠、工艺精良。这件丑闻使得大家对德国制造业产生了疑惑。早在九十年代法国标致汽车集团总裁Jacques Calvet就曾经批评过德国汽车公司在宣传和维护品牌质量的投入超过创新发明，他说的话当时被视为同业相轻，甚至是酸葡萄心理作祟，没有受到重视。现在看来，德国汽车的确存在着不少问题。

　　德国制造业光鲜的外表底下，事实上已经有竞争乏力的迹象。选择宝马或奔驰等名牌汽车的顾客不见得深入了解汽车的性能，然而购买机器的厂家在货比货之下，不时发现英国、美国或日本制造业产品更胜一筹，尤其德国制造的机械设备在软件和新功能创新方面经常乏善可陈。“排气门”之后，德国产品更受到质疑，如果订单减少，将加剧目前面临产业升级的不确定性。

　　中小企业是德国经济支柱，在就业和外贸上的贡献巨大。德国于2011年提出工业4.0的概念，通过应用物联网等新技术，来提高制造业水平，整个供应链上工厂的机器彼此对讲沟通，收集各种信息来合理配置资源，并预测工厂何时有多余的产能和需要何种零件，以此减少停工时间，预计可能节省20%的能源及25%的人工。压缩成本尤其有利于中小企业的运作。这些美好的设想当然不是一蹴而就，任何产业升级的国家都要克服各种内部与外部的阻力。工业4.0的投入巨大，预计将占德国未来工业总投资的一半。若是大众汽车丑闻严重影响到制造业产品的销售，将难以按照早先的规划保持高度投入。

　　德美产业升级路径之异同

　　产业升级的途径不止一条，各国的社会文化，以及以往工业化的历程有路径依赖性。纵观过去工业化的过程，德国在18世纪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比英国晚了一步，后来在以电气化主导的第二次工业革|命领先，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电脑控制生产过程自动化也不落于美英之后，下一步所谓第四次工业革|命，就是机器彼此之间对话，德国意欲抢占先机，保持制造业在全球领先的地位。

　　德国的制造业从业人员有一千五百万，占全国劳动力的三分之一。工业4.0的倡议显现强烈的危机感，深怕谷歌之类全球性的互联网公司进入制造业领域，谷歌研发无人驾驶汽车就是一例，一旦市场信息被互联网公司控制，制造业将失去主动权。好在与计算机标准统一键盘和端口不同的是目前制造业机器之间没有统一的标准。中小企业不时和客户沟通，掌握及时信息，来适应客户需求，即使是小公司也能和谷歌之类的科技巨无霸一争上下。这种迈向工业4.0的模式需要众多编码的“码农”及众多分析数据的专业技师。德国在这方面人才贮备相对缺乏，中小企业更处于劣势。

　　自从工业4.0的概念席卷世界，在美国的工业互联网—包括美国电信、思科、通用电器、英特尔和IBM共同参与打造的“工业互联网联盟”(Industrial Internet Consortium)，作用在于协调新科技的试验，以开放性平台从事确定互操作标准的要求和定义通用架构，现在有200多个成员，包括日本的日立，甚至德国的西门子也都参加，以小步快走的模式，建立全球标准制定流程。

　　德国政府两年前开始把企业和学术界联合起来，发展应用技术，政府主要在支持顶尖高校做研究，采取理论先行，先寻找模式然后走向应用。在短期也许落后在美国主导的IIC，然而来日自成系统的德国模式，效果或许不逊于美国松散的研发取向，两者各自反映不同工业发展的传统。

　　此次大众事件发生震撼德国社会，又正逢德国多事之秋。面临北非中东排山倒海而来的难民潮，德国保持边境开放的政策，不设收容人数的上限，是欧洲收容难民最多的国家。总理默克尔执政十年，德国民众认同她为人低调的作风，在欧洲各国领导人中，她的声望也一直领先，然而最近她在难民问题的立场造成国内舆论和政治党派前宣传画册设计所未有的对立，社会共识弱化也将不利于倾力打造工业4.0。

　　德国如何挽回全球消费者信心是个艰难的工作，同情德国的人拿出“阴谋论”，指向美国重惩大众是为了打击竞争对手，扩大德国的诚信危机。以前德国西门子全球大规模行贿，在华屡次受到揭发，违反了行业道德行为准则，这次丑闻益发彰显德国企业为了达到商业目不择手段。诚然，德国货拥有众多的忠诚客户，多年来建立的品牌不至于完全毁于一旦。但这次的重创，尤其出在作|弊来欺骗顾客，实在难以原谅。德国如何管理多方面的公关危机值得关注和汲取经验。

　　周乃蓤，世界经理人总编，中山大学传媒设计学院访问教授。周女士曾在美国大学教授东亚史，并在香港大学讲授财经新闻；曾任路透社资深记者，清华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全球财经项目创始人及主任，著有《国际财经新闻知识与报道》。专栏文章仅代表个人观点。